昨天我剛讀完大陸實力派女作家孫頻的社會小說《鮫在水中央》，孫頻畢業自蘭州大學中文系，榮獲過紫金．人民文學小說獎、百花文學中篇小說獎、趙樹理百花文學中篇小說獎等小說獎項，至今出版有《松林夜宴圖》、《隱形的女人》、《三人成宴》……等知名小說集，最新力作《鮫在水中央》才出版就備受大眾矚目。
《鮫在水中央》收羅了孫頻三個充滿魅力的中篇小說，故事均著重於描寫小人物罝身在大時代裡的掙扎、看他們如何極盡努力真實且卑微地活著……主題尤其常熱衷於著墨大陸在 1980、1990 年代由計畫經濟轉為巿場經濟時光景，描繪了國營工廠蕭條倒閉、礦廠資源枯竭、以至基層工人流離無以為繼的時代紀實。
第一個故事〈鮫在水中央〉主角「郭世杰」在 1987 年頂替父親成了礦場工人，先後做過採礦工、風鑽工、爐前工，直到鉛礦枯竭宣布倒閉為止；下崗後連遣散費也被人給騙光，到處奔走當過服務生、做過漁民，開過麵館、經營過小生意……最後還是無以為繼只能回到深山裡的廢棄礦場。深山中無名湖裡的魚特別肥大、他卻從不吃魚，原來水底下竟有具綁在大石上的屍體。他幹嘛不去告訴別人？
如今「郭世杰」住在礦坑廢棄職工宿舍裡第四年了，自己開墾種菜、採菇採木耳曬乾了拿到山下賣；在山腳岔口處開間只出四個菜的小小飯館；晚上沒有電只能就著燭光看書喝酒……然而「郭世杰」仍舊一年四季穿襯衫、打領帶、抹頭油、戴斯文眼鏡，連在山上給兔子割草都穿戴整齊。不改本色。
礦場離最近村莊也要三十里路程、「郭世杰」過著幾近遺世獨立的生活，唯獨總還是下山找「范聽寒」老師借書說話；范老師獨子八年來音訊全無、只能獨守大宅院等兒子回來，倒是「郭世杰」待老師最好。但他每回去過後總告訴自己別再去了、卻總忍不住還是要去。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糾葛？
第二篇〈天體之詩〉來自北京的獨立導演原本是大學講師、只因為吞不下一口閑氣辭職了，都算要窮途末路仍總想著拍出一部能被人記住的電影；如今他想拍攝一部北方縣城裡倒閉十多年的五金工廠紀錄片、講真實的故事。
九十年代大陸國有企業面臨改制或破產、這間五金工廠也不例外，不過這工廠當年臨倒閉之際還發生一起引人注目的溶屍殺人案！導演發現當年殺人定讞的罪人「李小雁」，從小雖然比別人還要努力但好像不是活在現實裡頭，在眾人眼中是個始終有些古怪的人物；證人指證廠長就是被「李小雁」一把推入電解池中屍骨無存。為此「李小雁」當年給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直到現在恰恰才被放出來。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了讓這部工廠寫實紀錄片能說真話，導演訪問了當年工廠裡認識「李小雁」的工人、尤其見過（一心想成名的）工廠的車間主任，最後還接了剛出來的「李小雁」來拍片。他的電影是否能揭露真相？
最後的中篇故事是〈去往澳大利亞的水手〉，主角「宋書青」在廢棄桃園裡見到個叫「小調」的八歲男孩－－這男孩與過往的自己是如此相似－－教「宋書青」無法不去搭理這孩子！
「宋書青」的母親和父親年輕時都是大學裡的老師、當年被打成右派下放到交城縣改造，父親在文革開始過兩年自殺了、當時他還在襁褓！「宋書青」自小沒有上過學、會寫字看書畫畫全都是母親在夜深人靜時偷教的，最小到大最熟悉的去處就是那處桃園。如今「小調」說：「我爸爸去澳大利亞了」，最後逃家到澳大利亞找爸爸去了！
那處桃園即使依舊廢棄無人理，仍然年年按時開出一樹桃花、按時結果，結出的肥桃成色豔紅美麗卻無人敢吃，只因大家傳說只有吸飽人血的桃樹果實才會紅成那樣；桃園裡坐落五座大大小小的墳墓、卻沒人知道誰埋在那裡以及怎麼死的？令人越發不安。這美麗桃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概就像這樣，孫頻的力作《鮫在水中央》內容是三篇各自獨立的中篇小說，細膩描繪大環境轉輪下人們的生計；出現在故事裡的主要人物都是時代裡無足輕重的底層人們、蟻螻般就算隨時消失也沒有人會為之駐足一秒；經由孫頻細緻且詩意的的文筆，人們的無奈與絕望倒都帶著三分淒美意境了－－只要你別剛好是那倒楣的主角就行。
大陸文革十年破四舊、摒除中國幾千來的舊精神傳承後，剩下的是全然理性冷酷的現實與物質主義。很遺憾，我完全不曉得該如何與他們相處。阿們！
<一派狐言>謝謝三民書局 2020 年 9 月上市新書《鮫在水中央》，讓我注意到大陸頗有些關懷歷史的具深度作家，並不全然是時尚電視劇、流行電影編劇式的空泛華麗？還是有各式各樣的聲音呢，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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