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口嫌體正直」地跑下去唄－－《馬拉松武士》試讀隨筆 @ 哪狐不開提哪狐

歷史運動小說《馬拉松武士》顧名思義，內容說的是一個遠從日本安政二年（西元 1855 年），由武士發起延續至今的淵源流長馬拉松；原著小說還改編成電影《超高速！參勤交代》在 2014 年登上大銀幕！所以對此馬拉松感興趣但怕文字書不夠親切的朋友有福了，可以逕尋電影滿足好奇心－－甚至可以慕名參與這個每年舉辦一次、別具特色的「安政遠足」馬拉松身歷其境喲！

「安政遠足」之初需將鏡頭聚焦在日本安政時代。當時正值西方「黑船」倚恃船堅炮利強行航入日本浦賀、要求直接通商的紛擾年代。黑船的到來，對日本朝野上下來說不啻是蒙古來襲的翻版了，日本傳統「鎖國」政策已到朝不保夕時刻！幕府內部於是因主張不同分裂成「開國派」和「攘夷派」，在彼此互相攻擊鬥爭之下進入混亂的新時代。這便是《馬拉松武士》故事的歷史背景，處於東西方觀念正面對決的大航海年代。

安政遠足紀念碑

主角則是在這不平靖氛圍下的小藩「安中藩」，年收入三萬石相較於動輒百萬旦的大藩而言無足輕重；然而藩主板倉勝明受西風東漸的影響覺悟特別高！決定為團結內部、鍛鍊家臣辦一場別開生面的馬拉松，強迫藩內全部共九十六名五十歲以下的武士全部參加。賽程從 1855 年開始就由起點「安中城」城門跑到終點「熊野權現神社」，全程共 28.3 公里幾乎全是上坡路、起點與終點光高低差就達一千公尺（有兩個台北 101 高度）！第一名「有獎賞」。於是安中藩的藩士在藩主命令下展開這個「日本馬拉松之始」的大賽。

這個全由武士參加的馬拉松其實不僅是日常行事，而是史無前例的創舉！畢竟日本武士自古有絕對的尊貴地位，怎麼能像販夫走卒集體跑步？簡直不成體統、有損顏面！藩主硬是這麼搞，讓這次跑步比賽引起不小騷動（甚至有幕府密探認為藩主這麼做是因為「藩主瘋了」密報幕府引起騷動，這是後話）。但是在日本武士道裡藩主的命令是絕對的－－比《小王子》裡的國王還要有權威－－為此藩士儘管嘴裡唸唸叼叼還是聽命行事，在一大早六點集合於城門、綁起衣袖褲管參加計時賽。

不過這比賽自身是有點「脫線脫線」的感覺。這時正值盛夏溽暑的七月，武士配長短刀冒中暑的危險跑馬拉松，是很匪夷所思的行動。我們國軍現在都規定攝氏三十度以上就停止操課耶……想當年我當兵時，背後揹五四步槍全副武裝跑馬拉松就覺得要昏倒；安中藩武士按規定得帶礙手礙腳的長短武士刀跑路，不，是路跑，還真得要專業人士才搞得起來！藩主板倉勝明選了有挑戰性的活動！

然後就選手角度而言，這時其實是很微妙的時代。畢竟德川幕府和平統治已數百年，武士沒有仗可打就無法顯現出價值，頭腦好比武功好更容易在社會生存，武士的存在需求已經變質；相對於「戰國時代」由「織田信長」、「德川家康」、「豐臣秀吉」、「武田信玄」等戰國英豪演繹的武士之道已經大大不同！多年穩固的德川幕府政權，雖然還不到馬放南山、刀槍入庫的極致和平，比起戰國時代卻已經進步太多了。

如今安中藩武士們等級森嚴，職場生態重視年資、言談舉止講求分際、習慣融入群體與所有人和平相處，不希望給別人添麻煩、不渴望飛黃騰達－－除了他們還是動不動就提到「切腹」之外，還真像極了現代辦公室生態。令我覺得有一點可以瞭解失去戰爭舞台，武士難以自處的窘況－－阿湯哥以這個時代為背景拍出電影《末代武士》（The Last Samurai），所謂「武士」原意「侍」，是「侍奉天皇」之意－－當時代轉變，武士命運亦隨之到達歷史歧異點。

所以藩士們參加藩主擅自下令舉辦的馬拉松時，不禁各懷異志為自己打算，有人偷偷乘轎、騎馬、攀岩使用偷吃步的妙事發生，誕生了有的令人莞薾有的悲傷的溫柔小故事。有為爭奪美女追求權展開男人間勝負的、有幕府密探心懷異志參加的、有利用馬拉松機會偷見不倫戀人的、有父親去世後被鄰居嘲笑的武士兒子和垂垂老矣失去生活重心老武士……人生際遇雖然大不同，但都因為這場馬拉松跑出耀眼的火花！讀來有著奇妙的人生醍醐味。且由於這些事都是在同個城裡發生的事，因而故事間彼此還能相互註腳，使一件事在不同角度下顯現出相異面貌、讓人赫然發現事情不只是表面那樣單純，也很有意思。

話說在讀著《馬拉松武士》之間，因為全書既充滿新時代話題、亦保有舊時代的歷史特徵，讓我格外感受到這個時代隙縫的衝擊，有時我想到的是《暴坊將軍》舊武士氛圍，有時則是《龍馬傳》的新世紀武士模樣！由於這時代如此複雜，使單純的馬拉松運動也因為捲入政治鬥爭，引來大群刺客暗殺、造成衝擊性武士打鬥畫面……比起「慕尼黑奧運恐怖攻擊事件」有過之而無不及，表現武士時代劇獨有的張力。